她语气微顿，玉指轻轻敲击着榻沿，带着一种源自血脉和地位的天然优越感与审视：“不过，旁枝末节，终究是旁枝末节。血脉稀薄，资源有限，底蕴浅薄，能侥幸入选初榜，见识到这神都风光，已是侥天之幸。”

明日琼林殿前奏答，直面天帝陛下无上威严，煌煌天威之下，能否稳住心神尚且两说，还能指望他有何惊人之语，出众之姿？”

姬瑶轻轻嗤笑一声，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，却带着冰冷的意味，“倒是那青鸾宫的虞婉仪，听闻此消息，怕是又要暗自欣喜许久，觉得面上有光了吧？”

那女官头垂得更低，声音依旧平稳无波：“据青鸾宫眼线回报，虞婉仪确实已通过栖梧苑，往族中送了贺礼进去，虽不张扬，但颇为用心。”

姬瑶冷哼一声，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屑：“也只会在这等细微末节上下功夫了。”

她抬眼，望向窗外已然完全降临的夜幕，以及夜幕下灯火璀璨、如同星海落于凡间的重重宫阙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与傲然。

“我姬姓一族，乃天帝本家，枝繁叶茂，底蕴深不可测。此次大典，光是主脉便有十二人入选初榜，方是堂堂正正之王道气象，煌煌大族之根基气运。”

“他虞族，算上那个走了运的旁支，也不过区区三人罢了，何足道哉？明日琼林殿上，天颜咫尺，方见真章。且看那虞衡，能否接得住这份突如其来的‘好运’，又能在这煌煌大朝之中，走到哪一步。”

她摆了摆手，意兴阑珊地示意女官退下。

女官无声行礼，悄然消失在殿角的阴影里。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，只有那“九蕊仙芙”的奇异香气，依旧袅袅萦绕，丝丝缕缕，沁人心脾，却又如同这深宫之中，无处不在的暗流、较量与无声的硝烟，弥漫在每一个华丽的角落。

……

夜色渐深，月华如水，笼罩着这座雄伟恢宏、汇聚了天下气运的神都。然而，这座城市，却并未因夜幕而真正沉寂。

对于成功入选初榜的六百位英才及其背后或庞大或微末的势力而言，这注定是一个交织着兴奋、紧张、期盼与策略的不眠之夜。

有人在皇城驿馆“迎宾苑”特意安排的静室中，抓紧最后的时间打坐调息，吞服丹药，力求将自身状态臻至完美巅峰；有人则在家族位于神都的别院府邸内，接受着长辈族人最后的、耳提面命的提点与嘱咐，分析着可能遇到的垂询方向；也有人，如同瑶华宫中的姬瑶一般，在各自的权位之上，或冷眼旁观，或暗自布局，或心生计较，静静地等待着明日那场必将震动朝野的殿前奏答拉开序幕。

栖梧苑，一间特意为入选子弟准备的、布有小型聚灵阵法的静室之内。

虞衡盘膝坐于蒲团之上，身周有淡淡的青色灵气环绕，那是《青木长生诀》运转到极致的表现。

窗外，月色清冷，透过雕花木窗，在他平静而坚毅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刚刚服下了族中提供的一枚珍贵的三品“蕴神丹”，药力化开，如同甘泉般滋养着他疲惫的神识与经脉，连日苦战的暗伤与损耗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。

他努力摒弃脑海中纷乱的思绪，无论是初榜入选的喜悦，大长老肯定的激励，同族或羡慕或质疑的目光……都被他强行压下。他知道，此刻最重要的，是心境的平和与状态的恢复。

明日殿前奏答，面对那位修为已达阴神境界、执掌九州四海八荒、一念可决亿万人命运的天帝陛下，他该如何自处？又该如何应对那无法预知、可能涉及经义、实务、乃至修行根本的垂询？

这或许是他此生至今，所面临的最重要的一次“考验”。它不仅仅是关乎名次和前程的考核，更是对自身心性、胆识、智慧与器量的一次极致磨砺与展现。

他缓缓闭上双眼，将《青木长生诀》的运转速度放缓，使之如同溪流般涓涓不息，更加注重对心神的滋养与安抚。

神识内守，灵台空明，努力将自身调整到那种物我两忘、波澜不惊的最佳状态。

翌日，辰时初刻。

旭日东升，金辉遍洒，将笼罩神都的薄雾驱散，整座皇城在朝霞映照下，宛如仙境，熠熠生辉。

今日的神都，气氛格外不同，一股无形的肃穆与期待弥漫在空气之中，尤其是皇城核心区域，禁卫明显森严了许多，一队队身披玄甲、气息彪悍的羽林卫士卒按刀巡弋，目光锐利如鹰。

琼林苑，位于皇城东南，毗邻皇家园林，并非日常朝会之所，而是专门用于盛大典礼、赐宴群臣、接见外国使节以及诸如抡才大典最终奏答等重要仪式的场所。其主殿“琼林殿”，更是宏伟壮丽，飞檐如凤翼，殿顶覆盖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万道瑞彩。

此刻，琼林殿前的巨大广场以白玉铺就，洁净无瑕，可容纳数万人。

广场两侧，早已按照品阶高低，设定了文武百官的观礼席位，已有不少官员身着朝服，肃然静坐，低声交谈着，目光不时扫向大殿入口方向。

而在广场中央，六百名身着崭新、统一制式的青色儒生服的入选考生，已按初榜名次序列，排成整齐的方阵，鸦雀无声地站立着。

人人屏息凝神，调整着体内因激动或紧张而略显紊乱的气息，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。

辰时二刻，礼乐声起。

先是编钟清越，悠扬涤尘，随后笙箫管笛相继加入，合奏出庄重典雅、恢弘大气的《承云》之乐。乐声仿佛蕴含着奇异的灵力，让闻者心神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，杂念尽消。

“陛下驾到——！”随着司礼监太监一声清越悠长、蕴含灵力的唱喏，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。